陳教授晚上回家時,有些心不在焉,似乎有什麼心事,連他太太叫他吃飯也渾然不知。

在飯桌上,陳教授大口的扒著飯,回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情。

阿勇的出現,在他一成不變的教書生活中激起漣漪。

讓他回想起前些年出國考察碰到的怪事,還有那塵封已久的論文、回憶。

雖然那個論文寫的過程還挺有趣的,但是語言歷史總不算是陳教授的專業,加上論文本身並不太受到重視,所以這些年來也就沒有特別加以留意。
不過那個佛手型的玉佩,卻好像在哪裡見過……

那一夜,陳教授輾轉難眠。

「阿勇阿勇……」

突然間靈光湧現。

「『義勇』、『懷忠』、『褒忠』……」

「義民……那玉佩,是義民後代的記號。」

清乾隆五十一年,彰化林爽文率眾反清,自擁為宗主,設府主盟,建元順天,受「萬歲」歡呼,同年十一月冬,彰化城破,不數日南路兵佔諸羅,直逼臺灣府城。

十二月,北路王作陷淡水,廳治竹塹不保。林爽文軍其銳不可當,清廷為之束手無策,然林爽文所轄部隊良莠不齊,軍紀散漫,所到之處姦殺擄掠
,無辜百姓受災慘重,怨聲載道。

林爽文方其挺進至六張犁庄(今竹北六家地區),林先坤率子弟兵丁抵抗防禦,並聯合王廷昌、陳資雲、劉朝珍等數股祖籍廣東粵籍人士之力,凡千三人,抗敵衛土,是義民軍之始。

經六張犁,員山仔(今竹東鎮員山、頭重一帶)之堅守,終會同清軍重創來犯,奪回塹城,再助清軍沿途追擊,清廷受義民助益斐潛。征戰中,義軍犧牲達兩百餘人,回時由林先坤、王廷昌遍拾義民忠勇抗敵之遺留骸骨,原擬歸葬大窩口(今湖口),惟車過鳳山溪後,牛竟不受驅使,後焚香跌筊
,清廷堪輿師勘驗並徵得當的地地主獻地,安葬合塚,此即枋寮義民塚之由來。

清乾隆帝因義軍忠勇衛土,特頒親筆「褒忠」二字以為獎勵。林先坤等倡議建廟崇祀,落成後是為「褒忠廟」。

同治元年,彰化戴潮春舉事,義民軍為免鄉土再遭蹂躪,銜命二次出征
,戰死者又達百餘人,歸葬枋寮,此即附塚之由來。

而其枋寮義民後代配戴雞血石、竹塹義民後代配佛手玉,視為不忘本,且見其配戴便知其宗義勇,珍重自愛。

陳教授當然瞭解義民的情況,也知道「南雞血、北佛手」,但是阿勇即便是義民後代,和整件事情又有什麼關係?

陳教授又猛然想到,他為什麼會對那佛手那麼有印象,實在是因為以前曾去竹塹訪問過傳統作曲大家孫思橋,而孫思橋頸上正好也配戴佛手的原因。

而孫思橋畢生作曲無數,但最令人津津樂道的就是那傳頌不已的著名童謠──妹妹揹著洋娃娃。




「原來是妹妹揹著洋娃娃啊……」


妹妹揹著洋娃娃,走到花園來看花,

娃娃哭了叫媽媽,樹上的小鳥笑哈哈。


「這是什麼?」阿勇這天回到了新竹老家,幫忙整理倉庫,偶然翻出了一個銀灰色的鐵盒,上面鏽跡斑駁,感覺年代久遠。

「猴孫!那個東西不要亂動!」在一旁的阿祖看到阿勇把鐵盒搬出來,大罵出聲。

「好啦好啦……放回去嘛……」阿勇噘著嘴小聲嘟囔著,但是對這個鐵盒產生了掩藏不住的好奇。

當天夜裡,阿勇趁著大家熟睡的時候,偷溜到院子裡,確定了四下無人
,悄悄的進了倉庫。

手電筒燈光微弱,但是阿勇還是找到了那個斑駁的鐵盒。

打開鐵盒,一個油紙包。打開油紙包,裡面放了幾張泛黃的紙張,上面用著鋼筆寫著日文,還畫著看不懂的符號,看樣子好像是音樂簡譜。

「什麼嘛!這是什麼鬼東西?」阿勇心裡抱怨了一番。

一陣冷風吹過,阿勇打了個哆嗦。

「匡噹!」阿勇手一抖,鐵盒不小心掉在了地上。

「汪汪汪!汪汪汪!」院子養的狗聽聞到有聲響,登時狂吠。

阿勇心裡害怕被發現,連忙將紙張揣到口袋,把鐵盒堆到原位,趕緊離開了倉庫,溜之大吉。

阿勇把紙張帶到了學校,打算找的看的懂日文的同學,來問問到底是什麼意思,為什麼那麼神秘。

剛好班上有一個正在學日文的同學,阿勇把紙張拿給他一看:「妹妹揹著洋娃娃。」

「什麼?」阿勇不解的問。

「上面寫著:妹妹揹著洋娃娃。」同學補充。

「那後面這個簡譜是什麼?」阿勇又問。

「不知道。」那個同學搖搖頭。

阿勇又多花了二個禮拜的時間,試著從各種不同樂器的簡譜上找到類似於紙張上面的模樣,他問了許多人,終於,一個國樂社的學姊說:「胡 琴。


「那是胡琴的譜。」學姊。

「吓?那是不是『妹妹揹著洋娃娃』的曲調?」阿勇問。

「妹妹揹著洋娃娃……」學姊皺著沒,似乎在心裡默默地順著簡譜審查
,「不是,完全不一樣。」

「什麼?那妳會彈嗎?」阿勇仍然不死心。

「嗯……」學姊歪著頭思考,「星期三晚上你來國樂社,我趁社課的時候拉給你聽好了。」

星期三的晚上,就是上陳教授的古代符號學的前二天,阿勇依約到了國樂社。

學姊看到阿勇,招了招手,又指了指旁邊的一張椅子,意思是叫他坐下。

阿勇坐下來,看著學姊架起胡琴,擺好譜架,放上了那泛黃的紙張。

「咿咿呀呀……」胡琴開始演奏。

那是一首完全沒有人聽過的曲調,那曲調是那麼的深沈、幽晦、跟「妹妹揹著洋娃娃」童言童語般輕快的曲調完全二碼事。

周圍著國樂社同學紛紛停下了練習,聚集到他們二人身旁。

胡琴努力鼓盪著,試圖讓最真實的音符流竄而出。

曲調剛開始慷慨激昂、後來似乎發出了短兵交接的肅殺氣息,再來更是沈暗,彷彿是死亡般的晦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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